当代“伏波将军”

——记益阳籍资深院士文伏波

文老愚

　　我的四叔叫文伏波，与东汉开国功臣、人称伏波将军的马援同名。

　　四叔的名字其所以叫伏波，乃因1924年农历八月他出生时，家乡志溪河洪水泛滥，冲毁了许多房屋和庒稼，知书识礼的奶奶便给四叔取了这个名字，且待儿子晓事时，就给他讲述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故事，把降伏洪波之梦寄托在这个洪水中诞生的儿子身上。

　　岁月不居，转眼90多年过去，如今的四叔，已是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，著名水利专家。他主持过葛洲坝等诸多大型水利工程的设计与施工质量督查，家乡那条桀骜不驯的小河在他的关心和支持下，也建起了小水电站。现在，这条小河既无水患又可为民造福，足可以告慰我奶奶的在天之灵!

　　摄于1953年。后排左文伏波，右为文伏波的大哥即作者父亲，前排左文伏波原配妻子，右为文母。

　　然而，幅员辽阔的中国，至今洪灾尚未完全消除，已是髦耋之年的四叔，依然还在关注着祖国的水利事业。为此，他曾赋诗一首以表心志：

　　老骥思边睡眼开，

　　江山如画待剪裁;

　　南水北调西输日，

　　塞外江南接地来。

　　四叔从小聪慧好学，考高小、初中、高中、大学，每考必中，甚至同时被多所学校录取。当时家境不好的他，却安贫乐学，寒窗苦读，9岁时，便离家到10多里外的县立第五小学寄宿读4年级，为省钱不在学校开餐，从家里带去粮食和干菜，到附近亲戚家搭伙。有时还自带中饭菜，在一位姓夏的老师家里炒热了再吃。夏师母喜欢这个孩子，作了好吃的，常常夹给他。

　　1940年秋，年仅16岁的四叔只身来到长沙，以优异成绩考进了长沙四大名校之一的长郡中学高中部。当时的校长鲁立刚教他的《地学概论》，所讲的中国丰富的水利资源及开发利用的巨大价值，激励了这个少年，促成了他立下献身祖国水利事业的志向。令人惊讶的是，他的同年级同学中，后来竟出了5个院士。

　　高中毕业，四叔报考湖南大学和中央大学(南京大学前身)的水利系，均被录取。为此，他选择了后者，因为那里奖学金多些。入读中央大学那年，正逢抗战，学校西迁重庆。出发上学时，传来几个堂兄弟牺牲于抗日前线的消息。在辗转赴校途中，又耳闻日寇的许多暴行，从而激发了他一定要报效祖国的雄心壮志，并写下了“志溪子弟江湖老，永忆难忘父母邦”的诗句。

　　1949年初，在进步人士的影响下，四叔积极参加革命活动，秘密加入了中共南京的地下党组织。南京解放后，他担任了市军管会文教委秘书，1950年调政务院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(今长江水利委员会)，从此走上了献身国家水利建设的漫漫征程。

　　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，四叔先后参加了荆江分洪、汉水丹江口水利枢纽等大型水利工程的设计和施工质量检查。他的一些重要意见和建议均被领导采纳，为保证工程质量作出了重要贡献。

　　1972年，周恩来总理在中南海主持召开长江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汇报会，四叔是汇报人之一。轮到他汇报时，见周总理和李先念副总理等中央领导期待的目光，未免有点儿紧张。周总理见状，风趣地说：“文伏波，你不能到越南去哦——”此言一出，众皆诧异，不知总理此言何意。

　　总理停了停继续道：“你知道吗，东汉初年的大将马援西破羌人，南征交趾，交趾就是现在的越南，被朝廷封为伏波将军。现在越南不须你去了，留下来为国家搞水利，你的名字不就是要降浪伏波吗?”周总理的雅谑之言，引起了与会者一片会心的微笑。四叔也立刻感受到了总理的亲和与魅力，再汇报时便轻松多了。

　　在周总理的关怀和鼔励下，四叔以水利工地为家，与民工同住工棚，连续12年奋战在葛洲坝工地上，惟兢惟业，如履薄冰，为解决设计和施工中的一个个难题呕心沥血。他所主持的葛洲坝大江截流工程，获国家优质工程优秀设计金奖，葛洲坝二江、三江工程及其水电机组工程，获1985年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他还担任了长江水利委员会副总工程师、副主任，1994年成了中国工程院首批院士。在诸多荣誉面前，他没有满足，更没有功成身退，晚年退居二线后，又担任了长江水利委员会技术委员会主任。

　　文伏波(左)在中国水电三局工地。

　　四叔深厚的爱国情怀和高尚的品德，也为我们晚辈树立了榜样。他对我们这些子侄要求非常严格。1962年，是解放以来历届高考录取率最低的一年，这年，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学，于是在给他的信里便流露出了忘乎所以的高兴。没想到他在给我寄来的一本书中，于扉页上写了这样一首小诗：

　　花有重开日，

　　人无再少年。

　　少壮不努力，

　　老大徒伤悲。

　　没有表扬，只有鼓励，没有肯定，只有希望，这首小诗像一面镜子，照出我忘乎所以里藏着的“小”来。从此我就以这首小诗为座右铭，坚忍从容，积极进取，永不言败，也永不满足，以致年既老而不衰焉!

　　文伏波夫妇新婚照。

　　四叔教子尤有方，儿女的取名皆与治水有关。儿子文洪，曾任华东水利水电勘测设计院副院长、总工程师，担任过福建、浙江等多个大型水电站的设计负责人。女儿文丹，为纪念丹江口水利枢纽胜利建成而名，现任长江水利委员会长江勘测规划设计研究院高级工程师，曾参与南水北调设计工作。

　　文伏波与女儿文丹近照。

　　儿圆母梦，子承父业。为实现三代人的伏波梦，四叔一家都在为中国的水利事业而砥砺前行，奋斗不止!

　　右一文伏波，中为原水利部长钱正英。

　　今年新春佳节，我谨代表家乡的亲人，以此小文祝愿当代“伏波将军”晚年快乐，建康长寿，美梦成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