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益阳十景之一】关濑惊湍

　　写在前面的话

　　益阳十景，为明朝嘉靖年(1551)益阳知县刘激与龙州书院院长蒋道临共同走访观察所致，并绘画刻字于益阳南岸的龟台山上，此后四百多年来，一直为益阳人引以自豪，并广为传颂。

　　但由于此十景是以农耕社会为背景，且以河流为卷轴顺流而展开，加之资水流经数百年，两岸山川变化，人口大量繁衍，城区面积也N倍于过去，其所蕴含和引发的文化现象也不断演化和变迁，若仍以原有的说辞图解十景，传于后人，则难免单调与偏颇。为此，老汉经数十年对益阳传统文化及民风民俗的了解，再一个个景点深入进去，便有了一份对益阳十景的较为详细的解说。今应益阳在线之约，特将这份解说奉献给诸位读者，望能对益阳文化的守望者提供一点管窥之见，对益阳文化的爱好者亦提供一点“看山不是山、看水不是水”的较高领悟。

　　若如此，老汉夫复何求，足矣!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——老汉于2016年秋

　　(老汉，本名邓亚龙，一九五六年生，一生读书，杂而不专。闲暇之余，除象棋外别无他好，老来常以网上看文读图为乐，且常彻夜达旦，不过见多悟少，食古难化。由于偏好食古，特别是益阳本土历史，故写有《大话湖湘文化》《梅山文化初探》《老汉趣说益阳地名》《走进益阳》《老汉说益阳》等系列文字。)

　　细说益阳十景之一

关濑惊湍

　　关濑惊湍为益阳十景中的第一景。对于十景，当年排序的方法很简单，以资江为卷轴，从上而下。

　　但关濑惊湍成为头景，至少说明两个问题：

　　一是当时的资江河床在膝盖深的地方，有一排横江而过的大鹅卵石，水流至此便激起水花无数或白花花的回头浪。鹅卵石很有可能是人工堆积而成，以便平时两岸居民可以趟水而过。二是志溪河由南往北汇入资江，两股水交叉冲撞，形成了激浪。抑或是人工与自然二者之合成，从而使资江在这里形成了急流的“濑”与“湍”。

　　二是老知县刘激定益阳十景时(1551)，到这以后的200年内，资江上游都不通航，至少，没有上十吨的船只通行。历史事实也是如此，直到鸦片战争以后的咸丰十一年(1861)，汉口开埠以后，资江上游的河道才开始疏通，也是这种疏通，才迎来了中晚清益阳大码头的繁荣。

　　由此可见，关濑惊湍不是资江通航而闻名，而是当时的原生态景象太壮观。说到此，只怕今天许多益阳人都无法理解：当资水流到益阳青龙洲时，恰值志溪河水从南而北横插过来汇入资江，从感觉上形成了资江的最大宽度和最大水量，加上那一排横江而过的激浪，人立江边，便有如大海观涛，心旷神怡，蔚为壮观。

　　但关濑惊湍作为益阳十景，却不完全是因为“濑”，因为“湍”，而是因为“关”，关羽的“关”，而不是其他“关”。

　　那么，关羽是怎么和这里扯上关系的呢?

　　北魏郦道元所著《水经注》对此有记载，说三国时期，蜀大将关羽与吴将甘宁曾在这激流险滩处隔岸分守，以防对方偷渡，故此处遂称“关羽濑”。明嘉靖三十三年(1554)，老知县刘激主编的二修《益阳县志》，将水经注所载的这个故事再度演绎为：“又东北过益阳县北，县有关羽濑，所谓关侯滩也。南对甘宁故垒，昔关羽屯军水北，孙权令鲁肃、甘宁拒之于是水。宁谓肃曰：羽闻吾咳唾之声，不敢渡也，渡则成擒矣。羽夜闻宁处分，曰兴霸声也，遂不渡。”

　　将后面不文不白的对话翻译成现在的白话就是：甘宁自恃骁勇，咳了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，然后大声对鲁肃说：“请大将军放心，关羽听到我的咳声必不敢来渡也，他若敢渡之，我则敢擒之!”正在涉河的关羽闻听到甘宁的咳声，果真对部下说：“此乃兴霸之言也!”遂不敢贸然渡江，引军退回了南岸。

　　这一段近两千年的传说，是“关濑惊湍”定名的来源与文字依据，用关帝爷的姓打头，无论从政治、道德、文化还是名气上，都有无比的优势，加上此处还真是关帝爷磨青龙刀的地方，再扯上关羽借浅滩偷渡的美谈，将此处作为益阳十景之首，可以说浑然天成，无与伦比，无论刘激还是蒋道临，都堪称“眼光独到”。

　　但无论是“关羽濑”“关侯滩”还是“关濑惊湍”，虽都与关羽名头有关，可毕竟传说的成分太多，与历史上真正的关羽个性及品格大相径庭——

　　首先，是偷渡的事。 “大丈夫死则死耳，光明磊落，何必偷摸”?关羽是一个明人不做暗事的人，虽也有“兵不厌诈”一说，但那是“损小德成大义”，关羽于鲁肃也好，于甘宁也罢，就过去的情分来看，他会用打败他们做大义吗?所以，于友于情于义，都套不上。

　　其次，关羽是代刘备在此赖账——鲁肃索要荆州，刘备逃帐，鲁肃一路追讨，刘备躲开后要关羽抵赖一阵，本是输理耍赖的溴事，作为脸皮厚的刘备玩起来都东躲西藏，内心有愧，而赤面赤心、以忠义为怀的关羽就更不好意思了。因“你天下再大总大不过一个理”，刘备借荆州的借条写得明明白白，现逾期不还，除了躲是高招外，怎么还会有欠债人偷袭去揍债主的?就像现代杨白劳去揍黄世仁一样，能成立吗?反过来，如果说是甘宁去偷袭关羽，就更不合情理了。甘宁代表孙权找刘备委托人关羽要账，是理直气壮的事，偷摸袭击反会因小失大。再者，关羽欠债不错，但以甘宁与关羽的名气和武艺，量甘宁不敢出此下策，这虎须是甘宁捋得起的?

　　因此，除了甘宁不是关羽的敌手外，在关羽那里，荆州明摆着的也不是他的责，公开赖账拖一拖便是了。因此，老汉断定：这段传闻肯定有误。

　　然传闻有误也好，记载不确也罢，这丝毫不影响“关濑惊湍”作为益阳十景之首的排名，也因它确确切切是因关羽的名头而定的，那些不实或另有见解的记载，反而会丰富游览者的谈兴，促进益阳知名度的提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