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人都想要大房子

　　最近读了两本书，一个长篇小说《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》和一个短篇小说《母亲的房子》。书中的这两个主人公都对房子有着坚定的追求和强烈的渴望，甚至到了常人无法理解和想象的程度。

　　《毕司沃斯先生的房子》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V.S.奈保尔的经典作品。

　　毕司沃斯先生是特立尼达一处甘蔗种植园里印度劳工的后代，幼年丧父，孤儿寡母常被邻居欺侮，一家人不得已背井离乡，两个哥哥十来岁就开始做童工。毕司沃斯在贫穷和饥饿中挣扎长大，娶妻后入赘图尔斯家族为婿，寄住娘家便少不得要听闲话受闲气。后来他当上了新闻记者，并终于买下了一栋简陋的旧房。

　　生存于寄人篱下的边缘状态，毕司沃斯始终格格不入、孤立无援。对他来说，建房子就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可以控制的生活。房子不仅是遮风避雨的容身之所，同时也是独立的标志和身份的象征。为此，毕司沃斯几乎耗尽一切，付出所有。正如西西弗斯的石头，几度失败、反复受挫，却始终不肯放弃。

　　《母亲的房子》是蔡崇达作品集《皮囊》中让我印象最为深刻的一篇。

　　母亲为了建房子，可以说到了无理取闹和不可理喻的地步，家里好不容易省下的一点点积蓄，都花的一干二净。“她像商场里看到心爱的玩具就不肯挪动身体的小女孩，倔强地重复她的渴望……我知道这房子是母亲的宣言。以建筑的形式，骄傲地立在那。”

　　在家庭最为拮据难捱之际，母亲依然执意要加盖一层楼，不惜砸锅卖铁，四处借钱。家里有生病的父亲，待出嫁的姐姐，要上学的弟弟，根本无力承担这巨额花销。对于母亲疯狂的念头，作者默默忍受，也静静思索。

　　有了母亲的照顾和房子的庇护，一家人继续勉强度日。在作者眼中，房子也不再是砖瓦的堆砌，而是岁月的见证：“我想象着，那一座座房子里住着的不同故事，多少人过去的影子在这里影影绰绰，昨日的悲与喜还在那停留，它们终究变成的一片尘土飞扬的废墟。我知道，其实自己的内心也如同这小镇一样：以发展、以未来、以更美好的名义，内心的各种秩序被太仓促太轻易地重新规划，摧毁，重新建起，然后我再也回不去，无论是现实的小镇，还是内心里以前曾认定的种种美好。 ”

　　对于这两个人物，我一直抱有怀疑和反对的态度，如果我有这样的亲人，简直会被逼疯的。我从未觉得买房是一件必须的事情，并且我认为消费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做的事情，而不是打肿脸充胖子、死要面子活受罪。

　　然而正是这种能力与欲望的不对等，才使得人物的性格显得格外鲜明。现实中这样的人绝对存在，他们举全家之力，倾毕生之财，就为了能有个安身立命的落脚之处。在当今社会，房子并不只是这个事物本身，而是它所带来的尊严、财富、保障等等。

　　两部作品通过这样一个简单的情节，展现的却是人物如何实现自我、抗击命运的宏大主题。其实，在某种程度上，物质追求与精神追求并无两样，没有高贵深奥与低级肤浅的区别。我们不过是想在这空虚的生命中寻找某种意义，在这平淡的生活中获取一丝安慰。

　　也许所谓的房子车子，恰好是我们解决这些生存困境的一种出路。而“母亲的房子”到底有多大作用，有多少价值，作者最后只说：“我举起杯，心里想着，用尽各种办法让自己快乐吧，你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