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江南的三月,薛婷婷的小船行走在河中,桨楫划动清凌凌的河水,两岸绿野平畴,山山如黛,其春意就更甚了。我太熟悉那样的煦和,太熟悉那一条河流同两岸迷人的山色,欣赏着《我要回桃花江》的影片,情不自禁就将自己置身于她的小船中了。我就像一个隐形人,透过她絮絮的述说深入她的思想,她的感情,体验着她的焦灼同感动。 《我要回桃花江》的剧情并不复杂:薛婷婷是北京知青大返城时留下的女婴,被薛家收养。哥哥秋林一直默默守护着她。父母双亡后,为了让婷婷考到北京上大学,秋林不得己放弃了上学、当兵的机会,忍痛割舍了和小翠的恋情,拼命干活赚钱。为救同伴被砸伤腿成了瘸子,秋林担心自己将来成为妹妹的负担,一方面避而不见妹妹,一方面帮她寻找亲生父母。见不到哥哥的婷婷焦虑、忧伤、内疚,四年后,兄妹终于相聚。婷婷带哥哥去天安门广场观看了国旗手升旗。秋林身着绿军装,敬礼。婷婷和哥哥一同回到家乡桃花江。 婷婷对哥哥的思念、寻找,是影片的叙事线索。“淡淡的哀愁”就弥漫在婷婷四处寻找哥哥的情节中。养父母因山体滑坡双双遇难,12岁的秋林成了6岁的婷婷的唯一依靠。强烈的悲剧冲突点被导演“淡淡”的处理。显然,导演继承了吴贻弓、谢飞、张暖忻等第四代导演的诗风格,像沈从文在文章中对 “乡下人”的情感一般,“怀着不可言说的温爱”。我喜欢“温”字来修饰“爱”,无论怎样残酷的生活,只要有一点点亮色,有一点点温馨的相思,就不会让人害怕。影片怨而不怒,如潺潺细流,有一片叶子飘零到水面上,随着流水慢慢地往下淌。当叶子碰到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时,叶子在水面打起转转来,终于又淌了下去,顺水淌了下去。“漩涡”即婷婷的回忆,一个个闪回镜头:竹林里,兄妹拍手游戏;小路上,小秋林背着妹妹回家;小秋林述说自己的心愿:长大后当一名国旗手;送同伴当兵后秋林愁怅忧伤的眼神……就算是影片临近最后,婷婷与自己朝思暮想的哥哥紧紧拥抱,情感达到爆发点,导演也是使之“引而不发”,保持很强的内在艺术张力,影片在舒缓、静默的情调中逐渐结束。 事故发生前,小秋林、婷婷和父母幸福地生活着,小秋林考上了初中,成了村子里唯一一名考上初中的人,一家子说说笑笑,爸爸破例喝了不少酒,也说了不少话,这种特殊的情感表达,为全剧情感高潮找到了一种适宜的表现方式。转瞬即逝的幸福时光,反而给人一种飘在云端的虚无,乐极生悲的感觉潜滋暗长,为后面悲剧的发生埋下了伏笔。编导巧妙完成了叙事逆转。而这一系列都如行云流水般徐徐得以表现。 影片中,人情人性之美随处可见:食堂大叔慷慨送菜给兄妹俩,狗仔送一套自己的新军装给秋林,邻居大嫂、支书为婷婷请医生治病,秦岭、小翠对婷婷的无私关爱等等。另外,打擂茶、胡呐喊、耍龙等诸多民俗元素,雕花木房,亭亭楠竹,火塘,梭筒钩等特色物景,与淳朴的乡情巧妙融合在了一起。旁白的运用,让尘封往事,让画面无法涉及的灵魂世界浮现了出来。体会到主人公情感的细微变化及情节的推进,在层层剥笋的展开中,我不觉眼眸濡湿。 听,路边小草,山间竹笋,此刻都发出了生长的声音。朦胧,空灵,如烟的细雨里飘洒着诗韵。纯纯的情思,缓缓的抒情,淡淡的故事,《我要回桃花江》,让观众和桃花江,做着同一个绿幽幽的梦——那梦,定然是人与自然的和谐,没有污染,没有纷争,世界和谐美好,生活,就在绿幽幽的梦里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