尘世纷繁浮华,我的写作忠实于心灵和人性,虔心挖掘日常生活进而张扬浪漫主义色彩。因为敬畏生命和自然,那些常常被物质的机械手撕碎的细微感受,在我的文字中努力闪现谦卑的光亮。
特别推荐
1 ▲ 太阳,一头狂躁的火豹子。 关山寂寞,大路向天。 一头狂躁的火豹子,扑向男人的胸膛。 大地,我热;江河,我热;天空,我热。 扛在肩上的昆仑,昨夜你是我的父亲,把我的青春,从1968年的子宫里掏出来,而后孤独又孤独。今天,你把大雪放在头顶,一地荒凉覆盖我。 我热;白秃鹫,我热;黑喇嘛,我热; 贝纳沟,我的姑娘崖壁上等我千年。 我闯入人间,心里落满尘埃,千年的碎片,血流成河。我热啊。 2 ▲ 我骑着火豹子,从东到西,直到青草枯黄,荒原再次盛开白色的帐篷。 神返回尘世,看着我心坐在河上,把荒原催开。我从惟一的花苞,成为长江上游的男人。 世界,我是你心尖上剜肉的游子。 玉树白塔右侧,孤独的白秃鹫。 3 ▲ 海拔2270米的高地,一对丰沛的乳房,灌溉了我荒芜的岁月。火豹子,你风一样滚过山冈,低低喊我:弟弟,来吧!弟弟,来吧! 父亲的心已经腐烂在土里,儿子们的国王, 彻底毁灭了人世的痕迹,惟留下伤痛生长,惟留下我,在深夜里凝视父亲和母亲舞蹈的彩盆。 他们紧连的手,看见的人说断了,看见的人说比时间还牢。 火豹子低低喊我:弟弟,来吧!弟弟,来吧! 4 ▲ 高大陆。一滴水从冰舌上跳下,像我从母腹坠地,开始了一生。 火豹子说,你就是一条河。 大火的河,黄金的河,鲜花的河,时间的河,情欲的河。 你就是领着昆仑山,提着红月亮,寻找父亲的河。 火豹子说,你扶起干涸的河床,父亲巨大的身架,又在年轻的血液中鲜活和光荣。 5 ▲ 男人行走,在西大荒有大树的情态和豪迈。 远处的人说,他的枝叶繁壮;近处的人说,他汲干大地的血液,生命旷世火红。 而我说,我只是一个父亲的儿子; 只是火豹子最亲的弟弟。 在良知和人性被践踏的年代,因为父兄的庇护,印在童年双眸上的世界才没有蒙垢。 父亲笑了:远荒是不可避免的,漂游命定。 一如第一滴水最后归入大海,我在西大荒之巅,迎接了受难者最初的黎明。 6 ▲ 故乡在远方。在一盏红灯笼静悬的屋檐下,深夜和西风窥听: 小哥哥,小哥哥/熬茶熬成牛血了/尕妹的心想成纸了/大路口黄菊花开满了/一对儿大眼睛望麻了 是这样的夜晚:交颈鸳鸯在烟袋上沉睡,边陲退入旷远,黑男子披着暮色的猩红大麾疾走。 前方,乳香弥散,夜色更深。 他说,走哩走哩走远了,眼泪花花飘满了。 他说,指甲连肉分开了,活扒阿哥的皮了。 他说,白天想着肝子痛,晚夕里想着心痛。 他说,人没有翅膀飞不上来,睡梦里看一场你来。 7 ▲ 现在,他是高大陆逐渐远去的巡夜人。 他是被大海遗忘的水手。 他是一枚红唇上飘扬的旗帜。 他说,我就是高地,我就是大海,我就是玫瑰的青春伤痕。当一支寻春的马队在雪原上标出春天的方向,最后一只天鹅在绝望中撤离,青海湖底沉落的诵经声轰然破冰,我就是那个离开故乡的男人啊。 你云层上守望边关的云雀,你马厩中被羁绊的良驹,你岩壁上永恒的长发巫师,你挥舞长剑而沙场空寂的斗士,你牵着牦牛孤独走向河源的探宝 一个春天来了。一个春天走了。 我就是昨天。我就是今天。我就是明天。 8 ▲ 江源隐秘:一只雪豹蹿行于危岩,在我目之所及的高度,它不仅仅是一种生命的符号。不仅仅是大高原可见的象征和强烈意象。不仅仅是生活的一帖印签。是的,他还是男子内心关于飞翔的深度阐释和理性定义。当然,也是自由的提升和一面尊严的大旗。 而江源必定是隐秘的。在隐秘中展示不可侵犯的威严。日初,走向源头的马队被霞光拉长,佩戴玉虎和金像的探宝人,在一朵匍匐的花朵上,留下了永久的跋涉。那一声跳上云层的吆喝,的确是他们不堪寂寞而向天地表露的恐慌。 那时,一只苍鹰掠过雪线。莽原如我。 9 ▲ 我是青海的男人。 是这片孤独而霸道的大地上浩荡的河流。 我是他野性的躯体里,一粒蓬勃的细胞;长久不息的暴风和狂雪;是寂寞的日子和挺拔向上的春天。 我的铜首鸠杖,遗落在千年的岩壁。数不清的黑夜和白昼,我睁大双目,痛苦而不弃坚守。 我是一片嵌进河堤的陶片。挽着手臂的父亲和母亲挽起更多人的手臂。 我站在高处,孤单而壮观,永远把阳光留在最黑的深处。我守着一对饱满的乳房、温暖的子宫、粗壮的根和高原的天。 我新生。我隆起。我苍茫。我辽阔。 我坐北向南,阅读风云只是太平洋上一只蝴蝶翩翩起舞。 而我永恒。博大。 一条河流的方向一直向前。 一个男人的心灵一直远荒。 青海啊,我纵横边关,以一滴精子的热情 继续着创造。 10▲没有比我更荒芜的莽原、更狂的风。坐在高处的神啊。 你更明白这个男人的飙性,他把灵魂放在天葬台的一块石头上。 而后在大西洋留下青海男子的印记。 那些汹涌的波涛,一群失去骑手的蓝骏马,铺天盖地的忧伤,驮着我飞过海洋的天空。 我荒啊,青海! 太阳最好的弟弟,最终的乐土是你自己吗?抑或边关之外的边关? 嘿嘿,这当然是我的秘密。在白兰古地,我在九层妖魔殿地下安放的丝绸 至今无人解密。前方空地上倒伏的黑马白羊骨骼,谁人识读?朝向东北的灵魂之门不仅仅是一种指向,我驭风大荒,看太阳从东北升起。 他仍在低语:弟弟,来吧!弟弟,来吧! 那么,你们,所有生命的载体和结合体,来吧。我接纳你们。永远的边关和高地,捍卫你们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