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根说字

　　益阳人这样表述时间

　　谢国芳

　　久远的时间，我们讲“汉朝手里”“清朝手里”……，以及“秦始皇手里”“乾隆手里”……。近的这种表达，我们讲“民国手里”“蒋介石手里”。“手里”相当于“统治下”“统治时”“主事时”。说到益阳的历史，我们会讲：“益阳是秦始皇手里设的县”。我们还常常以“老班子手里”开头，讲述父辈、祖辈的旧事。

　　过去、从前、以前，我们也讲，但讲得更多的是“原日(子)”“原先(子)”“早年间(子)”。有句老话讲：“老来无力，只混(讲、聊天、吹嘘)原日”。“原日”就是“原来的日子”的简省。“老早”用于强调自己经历的过得久的时间，如“我老早就讲了，这种事做不得的”。

　　对于“开始”，我们一般讲“开首”“起先”“架势”“架场”“捡场”;事情的半途，我们讲“腰中间”“中间(几)”;结尾，我们讲“收尾”“煞尾”“收场”“收水”。事情搞得不好，叫“不得清场”“清不得场”“收不得水”。

　　刚刚(过去)，我们也讲“才刚(将)”“刚(将)才(几)”“头先”“先头”“头前”“先前”“先之”。过去不久的时间，我们讲“昨日(子)”“前隔(夹、去)日”，“大前隔(夹、去)日”或“先前隔(夹、去)日”。

　　当下、当时，我们讲“当步”，即“正处于某一步时”，如“我当步就不同意的”。劳动时要休息、歇气，“这时”也讲“咯气(这一阵)”，“那时”讲成“兀气(那一阵)”。我们很少讲“今天”“现在”，而是讲“今朝(子)”“今日(子)”。毛泽东的诗句：“数风流人物，还看今朝”，与益阳话表达一样，足见湘语多是这样。四川人以“现在而今眼目下”言他们对当下的表达，我们多以“今朝”说事。益阳有“如至今”一说，将“如今”与“至今”放在一起说，强调在“如今”上。益阳还以“如暂”“伊暂”称“现在”。“暂”本义为“不久”，“如暂”格式与“如今”同，而“伊暂”之“伊”是“这个”的意思。

　　明天，我们更多的是讲“明朝(子)”“明日(子)”。后天，一般讲“后日(子)”。大后天，讲成“大后日”或“外后日”“晏后日”。对于年，“今年”常讲成“今年子”，“明年”讲成“明年子”“来年(子)”，“后年”是“后年子”，再后一年叫“外后年”“大后年”“晏后年”。“去年”虽然也讲，但“旧年”讲得更多。前年为“前隔年”或“前去年”，再往前一年为“大前(隔、去)年”“先前(隔、去)年”。

　　月份，我们讲“上个月”“下个月”，本月更多场合讲成“咯个月”。一个月内，既讲“上旬”“中旬”“下旬”，还讲“上半个月”“下半个月”。一年里，有“上半年”“下半年”，其中的“半”有的人漫读为“巴”。还有“年头”“年尾”，过年那段时间叫“年头搭(接)年尾”。

　　不怎么讲“白天”“黑夜”，而是讲“日里”“夜里(夜黑几)”。夜，我们讲成“夜里”“夜发”。“夜发”的“发”意为“开始”“出发”，强调夜作为一个整体的概念。“一发”，相当于“一向”，表示十天、半月甚至个把月的时间段。还有“日日夜夜”“成日成夜(即整日整夜)”“隆(或成或深)更半夜”“半夜三更”“一通宵”等表达。

　　农历一年的开始阶段叫“沾春”“开春”“春(头)上”“阳春三月”;夏天叫“热天(里)”，秋季叫“秋天(里)”，冬天叫“冷天(里、子)”“寒冬腊月”。一年之后的对应时间到了，谓之“一个对年”，虽也指一整年，但更重在强调相应的时间节点。因为时间节点叫“间”，度过农历年关，也讲“爬过年间子”;如果提到严重的病人，可能讲“不知他打不打得过年间子”。

　　一天内，早可以是“五(乌)黑不天亮”“寅卯不天光”“天麻麻亮”“黑早”“黑麻清早”“清早”;然后是“早晨”“太阳出来”“太阳一树高”“早饭时节”。早饭与中饭之间有一个“茶时节”，可见洞庭湖区的人们生活历来是讲究的。中午叫“正午”“日中间”“中时节”“中饭时节”，然后“太阳偏西”“太阳一树高”“太阳落水(土)”“夜饭时节”“天还有普普亮”“断(煞)黑(边头)”“夜边些”“起更时节”“点亮(灯)时节”……

　　上午叫“上半日”，下午叫“下半日”。它们还被漫读为“上巴日”“下巴日”。

　　如果是农历十二月立春叫“夹(或隔)年春”。如果某个农历年份内没有立春节气，谓之“寡年”，民俗以为这种年份不宜结婚。

　　前一次、后一次，我们称“上回(子)”“下回(子)”。“下回”之“下”漫读为jiǎ甚至jiǎo。时间上的左右、临近，有“边间”或“边头”的表达，如“二十边间(头)”“过年边间(头)”“立夏边间(头)”等。

　　很久、很长一段时间，有个说法叫“一了(三声)世”。如说“他一了世都不来，我们不等他哒!”“一了世”形容时间往往指感觉上的长、久。此处的“了”有整、整个的意思。人间、人世间，我们讲“世上”“阳世上”。一年的收成、收获，我们讲为“年息”“世界”。

　　表示极短的时间，我们用“一下”“一下下”“一下几”。桃江人表示“一下”用“一拍(几)”。“一下”本义指一个动作，桃江人不过是将“一个动作”具体成了“一拍(手往下拍一次)”。

　　古汉语有成语“灭此朝食”，语出《左传》，意为“消灭敌人后再吃早饭”。本意在为队伍鼓劲，益阳话至今还有相类似的表达。如“插完这块田吃早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