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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化益阳】知青牧鸭记

2018-6-15 17:59| 发布者: 李倩| 原作者: 胡卫群

摘要: 知青牧鸭记 胡卫群   作者简介:胡卫群,桃江三堂街人,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。在益阳读完小学和初中后下放到沅江复兴公社当知青。七十年代初招工进株洲电厂,当工人,搞管理,直至退休。平时喜欢敲些文字,摁摁快 ...


知青牧鸭记


胡卫群


  作者简介:胡卫群,桃江三堂街人,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。在益阳读完小学和初中后下放到沅江复兴公社当知青。七十年代初招工进株洲电厂,当工人,搞管理,直至退休。平时喜欢敲些文字,摁摁快门。闲时或闭门读书,或水边垂钓,是为悠然。

  


  养鸭是条好路子


  湖鸭子,江南麻鸭也。

  相比于番鸭(俗称洋鸭)、淮鸭、北京鸭,江南麻鸭的体型小得多,是典型的蛋鸭。如果饲料丰富,一年可以生二百七八十只蛋。

  洞庭湖湿地河湾港汊甚多,适宜麻鸭生长栖息,因而这里习惯把麻鸭叫湖鸭子。

  上世纪六十年代末,我下放在洞庭湖区当知青,跟湖鸭子有过一段交集。

  那地方叫复兴,名字好,但很穷,除了水稻,很少有其他经济作物。这与当时的干部片面理解“以粮为纲”有关。

  没东西变钱,生产队就没多少流动资金,然添置犁呀耙呀水车风车等大型农具,还有购买农药化肥,及给牛看病,都得花钱。

  钱从哪儿来呢?

  队里也办过猪场,那是政府鼓励的。可是,集体养猪吃的粮食太多,供不起。最怕的是猪发瘟,死得精光血本无归。

  养鸭是条好路子。

  城里人要吃盐蛋皮蛋,鸭蛋的需求量大。且鸭子是放养的,吃野食为主,耗粮少。养猪要煮猪食,要烧很多柴,而湖区砍柴要到垸子外的芦苇场去。养鸭无须烧柴,把谷往水里一丢就OK。此外,养猪还耗人工,打猪草、剁猪草、煮猪食、喂猪食、扫猪栏、清猪粪,两个劳力养十几头猪还冇得气歇。养鸭简单,一个人看上千只鸭,悠哉悠哉还蛮轻松——当然得是老把式。

  那时虽然有条最高指示:“大养特养其猪”,但处在洞庭深处的农民却活学活用,大养特养其鸭。

  


鸭蛋变炸弹

  我们虽是个穷队,也养了三百多只。在产蛋旺季,每隔十来天,就要把鸭蛋送到供销社。供销社有五六里路,水路不能直达,送蛋全靠肩挑。湖区到处有流水的月口,走路挑担跳月口是常有的事。

  这鸭蛋好挑,月口却不好跳。

  一担鸭蛋一般是百二三,挑在肩上忽闪忽闪还蛮惬意,而谷或米呢,随便一担就是百五六。可就在我第一次挑蛋跳月口时,一个不留神,就摔了个仰八叉。

  这哪里是挑鸭蛋,简直是挑炸弹!

  我赶紧爬起来,一看,两箩筐蛋几乎没一个囫囵的,蛋黄蛋清糊之嗒之惨不忍睹。没法,只好眼泪汪汪挑着这惨不忍睹回到了队里,等着挨队长的臭骂。

  哪想到队长没骂人。

  他张罗着叫大家用几块土砖支起一口大锅,然后有的烧火,有的拣蛋壳,有的掌锅铲,就摊起煎蛋皮来。见摊得差不多了,便拿起铁皮话筒喊起话来。不一会,全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了,人人手里还拿着碗筷。

  这些摊熟的蛋没放盐也更没有油,虽然有香味,却又混合着浓浓的鸭屎味,还夹杂着糊锅巴味,但大家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。偶有碎蛋壳混在煎蛋里,也舍不得吐掉……

  不知是谁,吃了一坨干鸭屎。嚼了两口发现不对,不甘心地吐掉,却引来狗狗好一阵争抢,继而爆发处撕咬和惨叫声。

  这热闹场把我惊呆了。待回过神来,筐里空了,锅里空了,碗里也空了。队长、会计和掌锅的堂客们才知我连味都没尝。

  后来才晓得,这样的牙祭一年总要打几回。

  

 

两大基本功

  六九年初秋,刚搞完双抢,天像破了一样,不停地下暴雨。

  渍水一寸寸往上涨,眼看着淹没了沟渠,淹没了田塍,淹没了屋场台子,当然也淹没了刚插的晚稻。放眼望去,一片白茫,仿佛回到了没有围垸的原生态湖泊。

  起始我们还和老社员一道,这里堵月口,那里筑掩封,只想救出几亩田来。后来实在不行了,就干脆窝在屋里吃老米饭。

  正当知青们天天喷叭叭的时候,队长却派我一个任务,到养鸭子的李老倌那儿帮忙,说满世界都是水,鸭子四路里游,他一个人看不住。

  虽有点不情愿,但一想到上次摔了蛋都没批评我,便二话不说,到鸭老倌那儿报到去了。

  李老倌是队里的特殊社员。其特殊在于:一是不要出集体工,专职看湖鸭子;二是看鸭子允许承包,被“文革”批得要死的“三自一包”,在他这儿还是“香饽饽”。所谓承包,就是队里提供鸭苗和稻谷,李老倌上交规定的鸭蛋,超额奖,缺额罚;三是流动性大,只要鸭子愿意去的地方,你都可以去,棚子一搭围栏一圈,平均一个地方住那么三五天。

  当鸭司令看着悠闲潇洒,却是个技术活。撑鸭划子和打鸭铲,是起码的基本功。

  鸭划子是一艘两米左右的小船,载重约三百来斤,一只手很轻松的就可以拖上岸来。下水后,人立于船上,竹篙一点,鸭划子便滑行如飞,成了鸭子大军的流动指挥部。下乡一年了,我在塞阳运河和漉湖里淌船划桨样样都会了,却玩不转这鸭划子。见头鸭嘎嘎几声,将鸭群带到不应该去的地方了,我的鸭划子还在原地打转转……

  于是就操起长长的鸭铲,铲一坨烂泥挥过去。鸭铲挥泥和和羊倌甩土坷垃是一个道理,即警告离群的调皮者,或控制它们的整体方向。自小就喜欢“打仗”,用石头扔“手榴弹”的我,以为打鸭铲是小菜一碟,殊不知一道弧线划过去,那头鸭连头也不抬,再一道弧线划过去,鸭群却哗啦一下炸了营!

  年轻的我,好胜,不想在鸭老倌面前丢脸,于是有空就练。不出三天,鸭划子得心应手了,腰一弯,屁股一撅,一篙飙起好远。只是打鸭铲,胳膊肿了又消,花了十来天,才像点儿模样,无需鸭老倌救场了。

  鸭群在田野自由觅食的时候,也是看鸭人比较轻松的时刻,可以打盹,也可以看书。当然还得用余光瞄一瞄鸭群,时不时甩几坨烂泥。

  那年秋汛,渍水将近一个月才缓缓退去。我也蛮可怜的,在渍水里泡久了,脚丫子全烂了,红肉渗着血丝,沾水就疼得打哆嗦。现在放鸭子,田埂堤坝都淹在水里,行走时得用鸭铲探探深浅,会游泳的我,倒不在乎,在乎的是万一掉进水里,一身湿漉漉的挺难受;在乎淌水的时候,脚丫子那让我倒抽冷气的伤口……

  每天泡在水里,最企望的是能踩到一块露出水面的干地。如果能坐上一会,幸福感就油然而生。

  有时候,幸福就这么简单!

  

  

火车不是推的……不是吹的

  前面说,湖区放鸭,像牧民牧羊,常年流浪,四处为家。

  鸭老倌平日很寂寞,现在有我做伴,话就多了起来——

  鸭群里一般只有三四只公鸭,其中一只还是头鸭,另外几只是候补(看来是要竞争上岗的),其余的都是鸭婆子,只管生蛋。对公鸭感兴趣的,那蛋就能孵出小鸭子来。说着,他意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

  鸭群白天外出找食,太阳落水就归栏,归栏前还要给它们喂些谷,算是加餐。谷只能抛到水里,鸭才能抢吃干净,它不像鸡,那扁嘴巴在地上撮谷是很费劲的。

  还有,湖鸭子都是晚上下蛋。每天一早,把鸭子放出去,就捡蛋,这是对我们昨天的报酬。当然也有白天下的,下了也捡不到,因为不知道下哪里了。如果发现下野蛋的鸭,肯定不能留,这种吃白食的家伙,要么卖了,要么就杀了吃肉。这是我承包时说好了的。

  看鸭子责任还蛮重呢,白天怕丢鸭,晚上怕偷蛋。你知道吗,偷蛋的不是人,是蛇,是老鼠。等水退了,我会带你看蛇和老鼠是怎么偷蛋的……

  后来,李老倌兑现了他的承诺。

  老鼠或蛇什么时候光顾鸭棚,李老倌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那是一个有满月的下半夜,听到鸭群有一阵轻微的骚动,他便叫我起来,蹑手蹑脚蹲在围栏边。

  老鼠两两一组,一只肚皮朝天,四脚紧紧抱着鸭蛋,另一只咬着抱蛋老鼠的尾巴,倒退着使劲拉,一直拉到洞里。

 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真不相信这小精灵有这么聪明!

  蛇呢,则明目张胆,白天偷。它傻乎乎的,张着大嘴,瞪着眼睛,咬着蛋使劲往肚里吞。幸亏鸭蛋壳比较硬,要是咬碎了,蛋清蛋黄流了出来,便竹篮打水一场空!

  李老倌是菩萨心肠,蛇和老鼠偷鸭蛋,他从来不驱赶,也更不会打死。说蛇有蛇路鼠有鼠路,它们也要活命,打了会遭报应的。

  有时几口老酒下肚,脸上泛起红光的他,嘴巴就关不住风,就会得意洋洋把自己的风流艳事抖出来。什么你如果这次没来,说不定早就有漂亮的堂客几钻到我被窝里来,完事了,会自己爬起来,从箩筐里捡一篓子蛋,就赶在天亮前回去了。什么我们吃的这些丝瓜豆壳和辣椒,都是相好的给送来的……

  我连忙说,对不起,下次队长再要我来,我就不来了。因为我知道,队上的老社员都羡慕他,他孤老一个,火车不是推的,这样的事也不是吹的。

  融入农民久了,与我外婆家的桃江乡下一比,似乎便隐约知道,这里的人是各地移民过来的,没有了老家的传统文化所累,也没有强大的氏族或宗祠力量的约束,其思想就比较自由,风气也较为开放。对于李老倌这样的韵事,睁眼闭眼乃正常不过了。

  当然,这只当是闲话。

  



路过

雷人

握手

鲜花

鸡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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